※原文發表於ViewMovie※
宴會
《完美陌生人》講述了一個古典的主題:宴會中的衝突。用餐的形式固然會隨著時代改變,但餐桌中的文學性其實都是一樣的,凡是上了同一張餐桌(特別是如此談美酒浴月光的場合)的,不是願意和你分享苦難的親人/朋友,就是恨不得你下一秒噎死的敵人。也因此,亦敵亦友,甚至各懷鬼胎的餐局,就成了密室寓言中可以預想的命題翻轉。
《完美陌生人》稍稍有點不同的是,它用了最貼近當代的困境(手機)去詮釋了這個「敵與友」,轉換成一種我們其實更熟悉的「非敵卻竟也非友」:明明都是再親暱不過的舊識,但交換的歲月依舊可能是荒涼幾近無知的,這是現代的陌生、科技的陌生、疏離的陌生。所以片名是極為切題的:或許一直保有這樣的陌生,才有完美關係的可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除非我們裝作筵席從未真正開始──而這是電影的結局了。
手機
也因為這個主題,電影的情節推動很早就被限制了:它必須完全依賴手機。這除了讓整個夜晚的巧合顯得有點做作,更出現了一些調度上的失誤。角色們的事件彼此相關,卻未能抓住一條敘事的核心,而只能刻意地透過手機的訊息相繼引爆(不是Note7),這無疑是劇本的硬傷,其中最嚴重干擾觀影過程的是:如果這場遊戲已經不再有趣,為什麼沒有人認為應該停止它?
偷換手機的丈夫和沒穿內褲的妻子(...這個設定真的有其必要嗎)才剛搞砸了這場宴會,為什麼計程車司機還要被迫將來電擴音打開?這個語境是合理的嗎?真的只有我想翻白眼嗎?又或者剛衝出了門的同志──虧他還替這部電影的主題下了極好的註解──居然可以在下一個場景將廁所門衝破,超越邏輯地迎來電影中最溫暖且真摯的一個吻(更可惜的是,這個碧安卡對「朋友」的吻同時是第二個極好的註解)?
種種因為「手機」做為框架所破格的,至少在《完美陌生人》裡,我們可以說,它雖然某種程度承載了現代人隱私心靈中的空虛,但實在還沒有能力成為一個禁得起推敲的敘事語言。
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
光是透過手機就想展示現代人際關係中的惴惴不安,最終還是太便宜了一點,人與人之間真正的欺瞞與驚悚,手機還未必沾得上什麼蛛絲馬跡。如果這真的還是如主角們所言「《月之黑暗面》是一張經典專輯」的時代,那麼人與人之間所不能言說的,應該還要有更深刻的東西吧(例如,〈Time〉)?
片中一再強調的兩大主題,中年危機及婚後生活,都有可觀的訊息量可以發揮,但最終似乎還是回到了偷吃與不偷吃,真情與假愛的這個層次。雖然,好吧,或許我們在意的最後也就只是這個,但電影裡最雪亮的,不就是脫離了這個層次的同志及叛逆女兒的兩條線嗎?只為服務「人的祕密」而存在的「月之黑暗面」,只能說可惜了,不過關於這個月蝕之夜,除了以一體兩面的天象投射人性,又似乎有另一種「致敬」的可能:《彗星來的那一夜》(Coherence)?
聽說彗星曾來過
我沒有看過《彗星來的那一夜》,但從網路上能看到的資訊而言,相似度可能已經高到了足以稱作是致敬的等級,所以這裡就不論結局帶來的驚喜是否真的具有開創性,單純以《完美陌生人》的主題來看,這個結局確實是好,而且大膽得足以讓這場鬧劇(本來想打喜劇或悲劇或恐怖劇,但又都覺得不對)挽回不少分數。對於我這樣不滿的觀眾,結局算是輸入了一組可以信服的作弊碼:你可以不要玩。挺幽默的,解決一切衝突的同時,也終於稀釋出了一點思考的空間。
離去的朋友們繼續偷情,做著體操的 Peppe 也依然還有一樣單純的東西可以相信,人與人之間沒有完美,永遠陌生。平行時空裡,觀眾只能各自表述──至於這種遊戲,我還是不會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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