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4日 星期三

俗氣的慘綠年少 —— Simple plan 〈Welcome to my life〉





用一首龐克芭樂來註解一個世代,或許是件自私的事。





即便不是自私的,但光是想像自己說出「那個年代」四個字,都要叫人害臊。不過十來年光陰,實在太近了,簡直近得不像青春。可不是嗎,只是誰又能否認像我當時那樣的十三歲少年,Linkin Park的歌名才是課本上該有的塗鴉?同樣的,我們也都是先透過 Billie Joe 叛逆的眼妝,才慢慢把 Kurt Cobain 的故事給聽爛的。國三那一年,開始學會如何到各大論壇「交流及分享音樂」後(你知道的),我很快地將 The Cure, Pink Floyd, Radiohead列為拒絕往來戶,什麼經典都是假的,聽得懂的才是真的。



是啊,若「聽得懂的才是真的」是年少輕狂必要的執拗,我會說Simple Plan那首放遍每所高中熱音社的〈Welcome to my life〉,毫無疑問就是最了解這個世代的「中二頌歌」。











說起「中二病」這個概念,來源恐怕已很難考究,可初次看這個名詞之時,我便輕易地理解了它的指涉。我從來就武斷地認為它不僅僅只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借屍還魂,它更絕對專指我們這個網路世代的錦瑟年華獨享的狀態。每個時空固然都有屬於自己的「強說愁」,可無論於強於愁,皆有各自時空獨特的樣貌,比如歌德絕沒能想到什麼叫做「虛擬的社交關係」、「網路的話語權」,然而這些無法想像的焦慮,卻真切地化作一片無際的大海,沉浮在兩百年後的少年維特心中。





次文化的衝擊、抗拒時代的價值觀、科技造成的疏離、脫離現實的優越及迷惘……〈Welcome to my life〉攝取了如此背景的養分,用淺白的語言,誠實地陳述出所有關在房門裡的靈魂都捏造過的困境:在還沒踏入扭曲的社會之前,便以為提前發現了它;表面上不願被人理解,卻曖昧地保持被理解的渴望;對於自己的小小世界,雖然感到悲傷,也偷偷感到滿足;一邊對自己說 “You don't know what it's like, to be like me . ”,一頭告訴別人 “No you don't know what it's like, welcome to my life.  ”,後來才知道“Everybody always gave you what you wanted. ” 原來是 Simple Plan以「過來人」分留下的善意提醒,只是過去總不願意去聽。






過早接觸西方文化的獨立樂迷一直長不大並不是沒有理由,可能我們甚至不是那麼想要長大。從沒想過後來我會試圖將The Cure的每一張專輯都留在床頭,也不認為那個MP3裡刻意不放中文歌的自己,居然會認同陳昇和張懸這樣的島國詩人。青春的病症就是如此難以告解,自以為脫離了懵懂的世界,就急著拋棄那些開始感到不屑的芭樂搖滾,雖然回想起來終究能夠談笑風生,也不得不說歲月實在包容了太多事情。





最能代表中二網路世代的魁北克導演 Xavier Dolan 恰好也在他的新作《Mommy》中,選用了讓不少文藝青年摸不著頭緒的〈Welcome to my life〉作為配樂,這部電影還同樣引用了劃世紀的90年代搖滾聖歌〈Wonderwall〉,以及代表了更新一個世代的〈Born to die〉,或許這兩首歌也是另外兩個時空的解答,不過對我而言,都沒能來得像這首〈Welcome to my life〉那樣石破天驚。





我很清楚為什麼,就好像柯波拉談到自己為何鍾情侯孝賢的《南國再見,南國》時,他的理由就是那樣:其他人可能不懂,但我就是懂它。




因為我和 Xavier Dolan同樣都是二十五歲的一代人(無獨有偶,這首歌問世之時,寫下歌詞的主唱 Pierre Bouvier 剛好也迎來了人生的第二十五年),所以我當然理解電影中那群不知好歹的少女來不及唱出來的疑惑——雖然有點難以啟齒,但是俗氣的流行龐克一直都活在我們心裡,它才是這個世代共同的慘綠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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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投的關鍵評論網〈海島上的聲響〉徵文,內文為了因應網路閱讀需求,被整頓得亂七八糟,雖然文字編輯是很辛苦的,大家還是看這裡的就好。一開始想寫陳昇〈汀洲路的春天〉,感覺光是開頭兩句稻草人和女巫店的主題一破,假掰度就已經爆表,可是汀洲路和我的成長經驗畢竟毫無關係,對於台北我從來又是壞話多過好話,還是不要為了一副耳機,寫一篇自己看了會吐出來的東西比較好。



於是就自私地選了這首〈Welcome to my life〉了,雖然很多故事都沒辦法好好寫進去,但畢竟多不動聽。我不能騙自己聯合公園的塗鴉對那時候的國中生來講有多正常,轉頭和女生聊濱崎步新專輯一定要買,然後和哥們鼓吹Green Day的歌有多霹靂無敵好聽的,整個班上就只有我一個。



只是我不太能理解這樣趨近機械樂評式的文章是怎麼拿到第二名的?其他的作品都好過我太多,他們都是真正用心在紀錄「世代」這個命題的人,把主題偷渡到自己身上的我,怎麼說都是最偷懶又取巧的。後來看了評審的陣容,真的假的啊,這些人也對〈Welcome to my life〉有共鳴嗎?至少張鐵志和陳德政就不大可能吧,投稿前知道有馬世芳的話,那我還真應該寫〈汀洲路的春天〉才對吧!(笑)




Sum 41的〈pieces〉,MCR的〈disenchanted〉......太多了,看著一個又一個的youtube留言,我們也逐漸釋懷,那個時候誰又真的是孤單呢,世界上這麼多的1990青年,都在未來的某些時候,又回想起那些其實不存在的聲嘶力竭這是我們的從前,我們都會緬懷的瞬間。




即使早已不再是男孩了,這些中二樂團的屁歌,卻永遠代著那段最不理想的青春。同時,我們也明白得很,那已接近永恆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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