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他必然要用一個比較不憂傷的方式來把話給說完。有時，當他再次回到自己熟悉到近乎陌生的地方，他會感到，連那隻羊都走失了。
那是在他上網買了張二手唱片後的事了。而且黑金屬他仍是聽的。
只是一張後搖唱片，沒什麼的。他沒有特別上心，只是後來準備匯款後，才注意到賣家在文章的最後別上了幾個字，說是「也可以拿黑金屬的專輯來換」。可能嗎？在這個早就可以一邊讀柴可夫斯基傳一邊吃夏威夷乾果的現在，他心想，就問個幾句吧，雖然答案他是早就猜到的，但也不吃虧。這年頭若遇見什麼賣賣瞪鞋後搖，還提到黑金屬的，多半也是醉翁之意，會端出的無非就是那些現成的柴可夫斯基口味乾果吧？Alcest、Heretoir、Deafheaven‧‧‧‧‧‧雖然他覺得這些輕易的名字其實無傷大雅，但還是可以感到，有個淡淡的東西，輕蕩地捕捉住了他。
後來那人傳來自己的部落格，說了，你可以來看一看。
那也是那人將唱片寄出之後的事了。比起那個所謂輕蕩的預感，令他感到更荒涼的是，連他都沒能料想到的無所適從。在他那個巨大的，故步自封的停車場中，固然是有點強硬的姿態的，但那種姿態時常不穩定，且極度容易被消耗，就在這些能被清楚辨識的反覆消耗後，最深的空寂，其實是在某些時刻，發現已讓自己給棄守了。
他小心地把部落格看完了。那裡還不是那種有太多過去的地方，但作者的籌碼看來是一樣不缺，那裡顯然不需要依靠耽溺的幻想支撐下去，它有熱情，有野心，甚至還有波特萊爾──終於有人提及波特萊爾了嗎？──網址的結尾已經是tumblr了，嵌入音樂的格式，自然也是更時髦好看的bandcamp或者soundcloud了。和破爛、落伍的自己是不同的，這一點他很快就察覺了，但他也沒有特別憂傷。他已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憂傷。
一個禮拜後，那人又捎來訊息，說這是新文章，你仍然可以來看一看。
無論如何，那天他回想起了一個夢。這是一個曾被你們之中的許多人仰望的夢，也是一個曾被許多人之中的你們所背棄的夢。夢裡有折翼被埋葬，有羊不再回來，有星星耽溺其中。他聽見了一個被幻想出來的地方，那些和他一樣終於留了下來的人，如約而至，齊聲吟唱，他們都是北方天火，他們擁有千年以後。
（We are a Blaze in the Northern Sky,
The next thousand Years Are OURS.）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