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不要前言吧，我的狀況並不好。最近也幸好還有這些東西了。
三島由紀夫《鏡子之家》
石黑一雄獲獎的那一天，作了個久違的好夢。夢裡只是一個背影，既非羸弱之身，也沒有健美的線條可言，望了好久，不知哪來的莫大自信，頓悟了那就是三島，快步跟上，從小巷跟進街頭，從街頭又跟進了小巷，無盡的小巷，無盡的街頭，無數迂迴，無限期盼。恍惚之間，跟丟了，就這樣醒了過來。
真是好夢不是嗎，如果這是發生在《金閣寺》裡的情節，那口吃小僧溝口，恐怕醒來得要一片夢遺的。可惜這把年紀不要說遺不遺的，連該挺的都不一定天天挺得住了，短短幾年間，現實的殘忍竟是連《金閣寺》也比不上的，能怎麼辦呢？遂轉身向書堆中的三島請示，只見一本擱著兩個月沒有翻開的《鏡子之家》，厚重而醒目，高聳如墓碑般睥睨一切，成了整個房間裡最硬挺的東西。看呆了一會，驚醒，實在不服，遂褪去那漿色的外衣，一字一字讀。少了贅序，只有譯者陳系美一句句美言，要人看得更呆，僅僅是花了六頁的時間，沒想到就觸摸到了只有《金閣寺》與《豐饒之海》才看得見的靈光：
夏雄生性溫和謹慎，不會隨便把感想說出口。他不會因藝術見解堆在心裡而感到痛苦，更何況也無法跟這票人談藝術方面的事，然而這正是夏雄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的原因。……這時峻吉忽然跑了起來，不停不停地跑，直奔荒野而去。轉眼間身影越來越小。（p.6）
我在想一種可能性：讀完這段文字，可以不激起任何一絲漣漪的人，有辦法來到這裡，然後冒冒失失的點進這篇文章呢？我仔細想過，答案是沒有的。
（不想再貼老梗的回聲〈天馬神風〉，就來個同樣在搖滾台中認識的傷心欲絕）
刺猬《噪音襲擊世界》《白日夢藍》《甜蜜與殺害》《Sun Fun Gun》
我一直都是用這台土炮到不行的panasonic隨身聽來聽音樂的。這是很久以前一個女孩子送我的，我已經記不起那時的樣子了，她的也是，我的也是。這樣的姻緣……不是，音源，換再好的耳機也是枉然嗎？但是這種事，就是用再好的設備也是枉然吧。我想我會就這樣一直聽下去的。
這個月聽的是刺猬。三年前才認識的。愛到我不知怎麼辦才好，只能引自叔本華（其實也就是從EVA第四話頓悟而來）的刺蝟困境（Hedgehog's dilemma）：刺蝟想靠近彼此取暖的過程中，會被彼此的刺所刺傷。一個擺明著就是要把青春兩個字給唱爛的樂團，取了個莫名其妙的怪名Hedgehog，我想這已經是最好的道理了。
（想聽到更多伍佰彈 The Cure 的歌，請找Spotify：刺猬樂團）
《新世紀福音戰士（Neon Genesis Evangelion）》
我想大家都還記得「MTV封神榜」吧，那是音樂台還播著好音樂（是在製造世代仇恨嗎）、以及網路還沒有真正主宰資訊的二十年前，我們守在外婆房間的唯一理由。稍微比較愛看卡通一點的，可能還多知道還有一個哈扣隱藏版的，在MTV再往前切個幾台就有了，具體名稱和頻道我已經忘了，總之企劃內容是完全「MTV封神榜卡通版」的那一個：凡舉本周卡通歌曲排行、熱門卡通歌曲新進、觀眾點播卡通歌曲──是的彼時叫的是「卡通」──都是樣樣不缺，可能因為收視率的關係（後來凡是同輩友人聊到，皆無人對這個節目有點印象，也或許我的友人都是錯的人），沒有維持太久，很快從童年裡下架了。
童年是這樣。那些沒有被你帶回家的玩具，你總是特別記著。
譬如《機械女神》，譬如《新機動戰記鋼彈W》，當然還有，每個九零年代電視兒童都一定要知道的〈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新世紀福音戰士》片頭曲。我們不是什麼卡通都有機會從電視上看過的，但是那些旋律，我們早就沒辦法忘記了，像什麼呢？大概就是遲遲不肯喝下的孟婆湯吧──「該向你跑來的，她卻離你而去；該離開你的，卻又要奔跑而來。」
誰知道穿越了二十年，我才終於得知，《新世紀福音戰士》又豈止是這樣一首歌而已。追到目前十來話的心得是：如果不是《遊戲王》於我有太重要的記憶，那麼「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不久將從窗邊飛起」一段歌詞，很有可能重建我對童年的自我認識。先這樣，少年我本人要先來去成為神話了。
（整段從凌波零眨眼到初號機撕裂庵野秀明的蒙太奇，無疑是藝術的最高點）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