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2日 星期六

珂拉琪(Collage),及其所創造的


「至於我,這失敗的一生,也該有個結束。但是,如果您還願意,請您一生都不要忘記,當年在那一截曲曲彎彎的山路上的少女。」──陳映真〈山路〉


第一次聽到珂拉琪像什麼,像那年將Agalloch〈Ashes Against The Grain〉對齊了榫頭,那CD與卡榫敲撞出的清脆聲響,當下什麼都還沒有發生,僅僅只是一種預感。也有點類似無意間發現了拍謝少年,到聽完整張〈海口味〉的感受,有話想說,有話沒能說。也像是第一次將羅浥薇薇《騎士》讀完,那種有些被什麼給深深凝視的,不安的暈眩感。對我而言,無論是Agalloch、拍謝少年、羅浥薇薇,或是珂拉琪,當然都會被自己歸到相對後驗的那一方,但是出於一些原因,那個既有的經驗,是被深深的,可能永久地被觸動的。


如果這些經驗,分別洩漏了著我對極限金屬的理解、對本土認同的理解、對垮世代的理解,那麼這一切的總和所洩漏的,可能是我對千禧年代音樂的理解,即是我正在逐漸失去理解──在珂拉琪的音樂裡面,所震撼我的事實是,原來米津玄師的出現,全然不是一個美麗的童話。這個我無法再理解的時空,毫無指紋,像一段變奏,我不清楚,我抓空了,但我徹底地被他們給感動了,無論是他們如何審慎地面對我們所熟知的,那些古老而動人的語言,或是他們如何對那個曾擾動了青春的動漫式J-Rock,於我共感的再次回眸,都如此地觸動著我,〈Maliyang〉那平澤進式的深情訴說,〈這該死的拘執佮愛〉的聲畫張力,〈葬予規路火烌猶在〉的興風作浪,明明所有的旋律與樂句都那麼熟悉,卻令人感到惶惑地,幾乎不可能再更動聽


本月原來伴我入睡的事物是交工的《菊花夜行軍》以及金宇澄的《繁花》,現在卻成了珂拉琪還很空曠的Youtube頻道歌曲列表,我的判斷告訴我,這樣的一見鍾情、這樣的音樂屬性,其實很快就會被自己聽膩的。或許就在敲完這篇文章的當下,或許就在明天。但無法改變的是,無論他們以後會越來越閃靈、還是越來越草東,我都不介意,我深愛此刻的珂拉琪。我深愛他們還沒有完全長成的混亂,深愛他們的果敢,他們的無懼,以及他們的年輕。


新歌〈萬千花蕊慈母悲哀〉,延續在那個暴戾而哀傷的(說是middle 8或是bridge都挺不精準的,整首歌就是一個故事口吻)誦經聲後,我聽見的是一種閃耀的自信,也是一種抵擋了誘惑的自信,明明後方的每一句都有著可以帶領出另一首radio-hits的漂亮旋律,他們還是毫無保留地,替它們封上了永久的句點──即是為了一個故事的完成。如果他們能證明這樣的自信遠遠還不是「捨身演出」的話,那麼,我會真切地希望,珂拉琪可以帶著台灣的音樂,到一個更遠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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