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18日 星期六

狼人殺是危險的



「他不再邀請我參加小兵們的模擬戰爭,而把更大部分時間,投入更精密困難的製作技術。他可以用焊絲將買回的模型改裝,他替一個營的官兵們修改了各自不同的表情、姿勢......有一回我竟然在他書桌上羅列的部隊裡,發現裝填迫擊砲彈的是我們死去多年的父親;被罰做伏地挺身的是我們小學校長;還有一頭軍營伙房外養的兩頭豬,是巷口從小就欺負我們的詹家兄弟......我陸續在這支部隊裡,發現了我阿公、阿嬤、我媽媽、他的小學同學、附近商行的老闆,還有我。」──駱以軍〈手槍王〉


【好人】

做一個好人是危險的,做一個身分坐實的好人更是危險的。如果有人覺得,好人很好當──就老實地做好事就可以了,那麼,很有可能你經常在一個沒有辦法自我察覺的困境裡,始終無法參與這場複雜的遊戲:因為狼人會騙人,好人為了生存下來,也被迫要在狼人面前,隱瞞、混淆自己的身分;在這個被馴服到要欺騙狼人的過程,你更容易混亂的反而是同一陣線的人,久而久之,你沒辦法再當那個只做好事的好人了。為了騙到更好的狼人,你要成為一個更壞的好人。



是以「好人」是一個太過概括的詞,它無時無刻都顯得不夠精確,更好的說法是,好人分為平民以及神職,而他們都「不是狼人」──狼人只要將平民或神職一方都屠殺精光,就可以贏得遊戲的勝利。如你所見,所有狼人的勝利,其實都是不必要將所有好人剷除的,只要刀民或是刀神就可以了──而一隻狼的刀法,如何才算準呢?被好人所欺騙的狼人,能被譴責嗎?在一隻狼決定屠民之前,出現了一位鐵打不動的,有威脅的神職,牠又該如何選刀?是真的,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你不用刀完所有的人,你只要刀對人就可以了──但為了刀到對的人,你要欺騙的是所有的人──有時,也包括了你的狼同伴。壞消息是,好人不知道彼此是否為好人,只有狼人可以,因此,佯裝被狼人所欺騙的狼人,為了生存下來,有一個更困難的任務:學會建立一套,狼人才能相互聲息的默契。


【倒鉤】

做一個倒鉤的狼人是危險的,做一個需要極高話術能力的陰陽倒鉤/旋風倒鉤狼,更是極度危險的。倒鉤倒到把隊友通通賣光的狼人,不一定是一個好狼人,卻可能讓自己成為贏得遊戲的一隻狼人──為什麼連倒鉤都需要有這樣多的模式?好人為了更有效率的抓到狼人,延伸了太多的技能了,而人被騙久了,就會有他自己一套的,警覺這個世界的方法:而那些方法,會讓他們開始自我懷疑。真的嗎──這次是真的嗎?

可惜的是,有時候那僅僅就是二選一的運氣而已。有時無關邏輯,無關選擇,有時需要一些直覺,一些運氣。運氣好的話,一場遊戲就結束了。可惜,我們所遇見的這場遊戲,是相當,相當漫長的了。


(I heard that you like the bad girls honey, is that true?多好的問題)



【人設】

相信一個人的人設是危險的,連一個人的人設都不去相信,可能是更危險的。狼人殺幾乎是一個我們所知,最後設的一場遊戲。許多遊戲因為它的高度虛擬性,產生了令人們脫離了現實的快感,狼人殺所顛覆的,卻不是虛擬與現實之間的倒錯或仿擬──所謂「現實中的虛擬」之虛擬──而更即是你的人設。現實的人設。遊戲的人設。遊戲中遊戲的人設。你的名字。你的名字的人設。你的人設是邱鋒澤的頑皮淘氣,還是小巨的花腔百出,又或是JY的人狼統一?人們更會發現,人模狼樣者和狼模人樣者竟是同樣可怕:你認為他是好人時,最猶豫的就是他為狼的邏輯;你認為他是狼人時,又非得去躊躇,他有沒有可能這次真的和你站同一邊?

一個「不會騙人」的人跳了預言家,隨之一個「經常騙人」的人也同樣跳了預言家,誰是悍跳?誰是好人?不會的,後者不會被信任的。即使後者是一隻玩得很好的狼。玩得很好的狼,很有意思了,是不是?必然會出現的結果是,這個「不會騙人」的預言家嘗到了甜頭,為了獲勝,在下一次的遊戲裡,他終將學會的,就是扮演好一隻悍跳的狼人。

一個人的人設,一個人在遊戲中的人設。戲如人,人如戲。或許只有一種贏家。贏家就是一種遊戲。



【騎士】

騎士肯定是最危險的,不僅僅是對狼人而言。有騎士在的場,他一策馬,怎麼撞都可以──即使他一頭撞上的是好人,雖以死謝罪,也有效限縮狼坑;若一頭撞上狼人,一翻兩瞪眼,狼人就被放逐。注意了,為什麼在〈娛樂百分百〉裡,得盡量放入這張META級的身分?是的,不是節目不懂,而是為了「節目效果」,多完美的理由,狼人殺就是一場遊戲,一場遊戲即是一場演出。所以騎士對好人而言,當然也是危險的──有可能,是更危險的。因為在我們辨別是非、徘徊不定時,從來就沒有這張騎士。人生無論走不走在岔路上,都是不可能遇見騎士的。



【警長】

警長局一定是危險的,任何事情有了權力關係肯定就是危險的。好人得判斷誰能拿這個警徽,而狼人們,得去判斷誰才是真正不該拿著警徽的人。當狼人成功拿著警徽,為什麼卻容易被懷疑;而又為什麼真預言家手持警徽,反而容易被扛推出局?權力是誘人的,是讓自己成為焦點的,是可以決定發言順序的,肯定是甜美的──你已留下了自己的警徽流,替好人做足了好事,可以功成身退了,但好人卻為何常常還是不能信服?不是你不夠好,而是做為一個好人,做好事是遠遠不夠的。除非狼人都不懂得如何玩好狼人──事情如果那麼簡單那就好了(人類如果沒有心臟那就死了,我流萬年老梗)。



【預言家】

預言家絕對是最危險的,作為一個任何人都可以去假扮,到死都可以以真亂假,以假亂真的身分,絕對,絕對是最危險的。一個預言家要懂得滴滴代跳,要越過多少危險?作為要學會說服,又得學會不被狼人揭穿、利用的身分,又得經歷過多少危險?作為一個唯一能夠看透狼人的預言家,不懂得遮掩自己、不懂得揭穿自己、以及不懂得犧牲自己──三種預言家相較之下,誰又更危險?


警上五個人跳了預言家,很痛苦,對不對?或許吧。狼人殺最困難的並不是找出狼人,找出好的人、對的人,同樣是那麼的危險,那麼的困難。在所有的遊戲裡,除非為了團隊、為了獲勝、為了更崇高的夢──都是這樣的藉口,不是嗎──否則,沒有人會承認自己就是那個狼人的。一場遊戲所被允許的,就是去享受它,幸好,我們總是能夠這樣告訴自己的。我們也確實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雖今天更想聽drowning the light,但「卻測不出你雪藏的那面」可真是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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