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幾年,我也成了別人的教師。
教師的輕賤是離開,教師的奢求也同樣是離開,因為教師的本質就是一種換取與繼承的表演。謝幕的那一刻對我而言其實從未存在,更沒有中途離席這麼便宜的事,只要你有一絲的自覺,台下有任何一雙眼睛認定了你,你就沒有權利下台。這個代價不是只有你要承擔,有一天,學生也會踏入這個所被你演出的世界,他們會發現裡面的破綻,陷入你不肯承認的困境。最終,他們也要演出了,而你被邀請了嗎?
艾莉卡最後還是作弊了,她拒絕了一切的邀請,從入口離開,跳進另一個舞台。生命是一把匕首,刺進所有人的心臟,那一年的我,還是國三。這是我的第一部藝文電影,《鋼琴教師》。
即使這部電影本身是一隻怪物,十五歲的我,還沒有能力被它養成一隻怪物。就算不是《鋼琴教師》,也總有其它電影要來接這個班的,極其得幸,第一部真正影響人生的電影,不是麥可漢內克,而是《美國心玫瑰情》──青春最終不算早衰,倒是習得了一點世故,只是回頭又把《鋼琴教師》看了,才驚覺當初多少還是留下了一點陰影。這是一部太過危險的電影,我多希望能夠做作的警告所有人不要看它,但我不能。而這個「不能」,其實也就是《鋼琴教師》的病態本質:我們都不能。
而文章開頭的那一幕,正是最能代表這個「不能」的一刻,這是一個極端瘋狂的構圖:在躊躇、惶惶的身影之下,艾莉卡抽離了教師(身後)的身分,對他者(身前俗物)輕蔑的介入。伊莎貝雨蓓的演出是無人能及的,包括了她第二次的抽離(也就是她的離席),都只能用恐怖形容,好得恐怖、更是切題的恐怖、我一再提及的恐怖──她正在「演出」。
而這一切,都即將以修復版之姿重回大螢幕了。十二月,可以的話,在《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之後,也請準備好這一場演出。
(剪出這則預告的絕對是高人,沒有一點理解的話,是不會這樣收尾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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