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18日 星期六

轉身之後--寫在廖文強與壞神經樂團 Live in Legacy之前



很難忘記第一次聽到廖文強的那個下午。



誠品的文學區居然能讓人感到無所適從。老子可是當兵好不容易放假,每一秒的消耗都很焦慮不安(其實替代役每個禮拜都放假),更何況眼前的盛況是整個平常看書的區塊完全被人群霸佔,連窺望來源究竟的縫隙也找不到。



在無數人像前方,露出一塊木吉他的顏色,看來是個樂團。透過麥克風傳來的訊息及群眾笑聲的音頻,初步研判是已經培養出一群死忠聽眾的,典型死不唱歌獨立音樂人(意即昨天吃的海鮮炒麵比下一首歌的歌名來得重要,對好奇的路人極不友善,台下歌迷則聽得如癡如醉)。這樣的樂團,我帶著偏見的想像是:清新、花草、時而輕輕的深沉,道理是大概、是懵懵懂懂,沒有什麼絕對。





沒書可看,又遲遲等不到歌聲,便退到了隔壁的攝影區,這裡是人潮沒能流入的淨土,現在已經不給翻的川內倫子作品集,當初還可供自由閱讀。因為接下來主唱的發言,我放下了手上那片沒吃完的紅潤西瓜:




「你們有去看《露西》嗎?我想到ET都會想到日和耶」

(台下一片沉默)

「那個啊,浦島太郎那一集啊!」

「有代溝喔,叔叔,可以唱歌囉!」




幸好身邊沒人,而且焦點都在文學區的一端,否則一定有人以為我是看著西瓜大笑的死宅變態(而且還穿芥末黃針織衫)──所謂的「浦島太郎那一集」指的是爆笑漫畫日和中其一名篇,雖流傳率略遜同系列另外兩篇大作西遊記/世界末日,要論爆笑度那卻是三者之最。此篇有無數世紀級的笑點:河童的ET接觸、魚的即視大小、公主的太宰治式道歉….好,這段非常非常宅,看不懂是很正常的。




咳,總之,我馬上是閃過了「幹,這個主唱絕非等閒之輩」這樣的宅念頭,原來世界上不是只有我把ET這個笑點醃到2014年來用,這的確令我感到欣喜,不過那股無形的「幹,現在的小朋友已經不看日和了嗎」絕望感,才是真正驅使我移動腳步的原因,是的,我再次往文學區擠了回去,否則這段內心戲就白演了。對於這個樂團,我恐怕得好好來聽個一首,才要善罷甘休。






話是這樣說,不過這個叫做廖文強的歌手在當下並沒有給我留下太震撼的東西(畢竟他一屁股坐走了我安排好的休假娛樂,所以我標準很高)。當天我連臉都沒看到,連他的名字都是後來google才知道的,浦島太郎問題發言後的一兩首歌曲,並沒有特別出色,但已比原先的偏見來得高。我當時留下的結論是「歌聲極好,有種吳青峯跑到高中社團助拳的親民感,或許假以時日會紅吧」。而那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個人的聲音會取代原本林宥嘉的位置,陪我度過幾乎整段當兵的日子。



人潮只有越來越多,記住此人名字即可交差,剩下的回家再說,我是這樣想的。再次回到攝影區的過程中,我發現人群的末端,有一對同志的眼,從原本停留的我身上移走,我以為自己已經習以為常,卻還是很難淡然置之。



之後那段一旁翻書的時光,一方面我承認是漫不經心,一方面也是那位同志的肢體動作太過吸睛,實在難以讓人放下心來。這位就離攝影區一步之遙的同志,幾乎每一句都用費玉清的手勢和楊宗緯的嘴型,浮誇地應和著前方的廖文強。或許只要我願意靠近,就要將他的聲音聽個仔細。




正是因為他的激情彭湃,或者放膽地說,便是因為他的存在,我才能把當天聽到最好的那首歌,記得那麼清晰、那麼純一不染。我後來才知道,那首歌叫做自卑,可是他唱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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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服勤的宿舍,我始終是被這個叫做廖文強的歌手給左右了,他和壞神經樂團協力的「那些你不敢解決的問題」,在那台被滯留於記憶裡的破電腦,播送了半年之久。專輯內的至愛是「轉身之後」,還記得在這間宿舍的最後一天,我整整放了兩個小時。可能那個歌詞對於當下實在太過精準,也可能是這個使我不能再去厭惡的地方,有一些不想告別的東西。總之,面對城市的漩渦,我應該要準備好了。



「帶著一知半解的衝動,我對著你說。
站在面無表情的人群中,想起你無能為力的憂愁。」









你會想起那些第一次穿西裝的少年臉孔,因為這張專輯代表著的正是某一個面向的後青春,是那種肩線沒對好、褲管太長的後青春。我確實是後知後覺,這個也留虎牙、也對同志友善、也愛浦島太郎、還是替代役大使的廖文強,原來已經大上我三歲。或許我對少年的定義一直都過於狂妄。






一個月後,總算看到了他們即將在台中Legacy演唱的消息,我曾經以為自己不會為任何台灣獨立樂團掏錢,但是在誠品的那個下午,我就應該知道,那可能正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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