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日 星期一

《Carne trémula 顫抖的慾望》--慾望是我的事,罪惡感是我們的故事





多虧了前景娛樂的回顧展,阿莫多瓦作品中最震撼自己的《顫抖的慾望》再一次灼燒了我的理智。就算不是那些混著私人情感的經歷,《顫抖的慾望》依然是阿莫多瓦手中一個特別的存在,他的劇本裡爬著滿街的慾望,然而它們都只是自然、真切地被展示著,很少真的引起什麼大問題,而《顫抖的慾望》裡,問題的根源就是慾望。



不過,更麻煩的是慾望碰撞之後產生的的罪惡感。在阿莫多瓦的電影裡,慾望當然不和罪惡畫上等號,《顫抖的慾望》中,罪惡感之藪從來就不是「惡」,而是混亂地被建立在複雜的人與人之間--慾望永遠是個人的事,而罪惡感則是包裝過的故事。



要聊這部電影,就得先瞭解這五個人關係之中的罪惡感,而它的動人之處就在於,每個人身上的罪惡感,都被自己給自圓其說了,你還找不到理由怪罪其中任何一人:Elena 之於 David 的罪惡感有兩種:第一個是槍擊事件的夜晚,由於自己和 Víctor 的誤會,害得 David 下半身癱瘓的罪惡感,也可以說她決定背負著 David 一起走下去的人生,並不只是來自助自己擺脫 Víctor 的救命刑警形象帶來的迷戀,還有一份責無旁貸的補償性質。第二種是和 Víctor 激情過後,無法面對自己的慾望,也無法整理現實的,對於已經註定和 David 分享了的往後人
,感到無助的迷亂、背叛性的罪惡感。




年輕一點的我,曾經對 Elena 回去找 Víctor 的決定,感到絕望。
因為對於我而言,Elena 和 David 之間無瑕的的信任感 ( David坦承過往偷吃好友 Sancho 老婆 Clara,以及 Elena 不打算隱瞞前一晚和自己瘋狂作愛的對象正是 Víctor),是足以稱之真愛的,我之所以不是一個適合談愛的對象,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缺乏將一切信任託付給伴侶的勇氣,也因此這種信任,於我有相當程度的嚮往,所以 Elena 又憑什麼破壞這份在我眼中得來不易的愛呢?


直到這一次影展,我看懂了,壟罩著 Elena 的,不只是這些年來累積的慾望,還有她這些年來的奉獻,以及給予 David的愛,原來都在 David 自己的謊言中,撲了個空。David 半身不遂的元兇其實既不是 Víctor,也不是 Elena,而是自己,至此,前面提到 Elena的第一種罪惡感,已經被 David 毀滅了。



然而 
Elena 基於多年以來的責任,表達了一種最殘忍的溫柔:



「David, 你比起Víctor更需要我

「Elena, 妳要不就離開我,要不我就繼續剝削妳的罪惡感」



David回應的「罪惡感」是哪一種呢?實際上,他知道 Elena僅存的那一份罪惡感,他已經喪失剝削的資格了嗎?還是他無視 Elena的煎熬,自私地行使這樣的私刑呢?如果是後者,那麼在 
Elena和 Víctor 的新生輝映下,輪椅共度餘生的 David,或許算得上是悲慘的慾奴,畢竟最後連躺在血泊的 Sancho都體認到了「沒有一個人可以擁有青春,以及自己心愛的女人」。




此外,阿莫多瓦的多數電影裡,似乎都有一個長不大的純真男孩,對於性及愛,有著不可思議的執著。《悄悄告訴她》不知道自對社會倫理發出了可怕挑戰的男護、《慾望法則》高唱「我懷疑除了我,你還能找到純真的愛嗎?」的安東尼奧班德拉斯...在《顫抖的慾望》裡,當然就是Víctor了,讓五個人攪和在一起的契機,就是處男 Víctor對於性事的不圓滿,以及純真的愛戀想像,而阿莫多瓦為何特別擅於描寫這樣的角色,我想只有導演自己才知道為什麼吧。



幫《顫抖的慾望》作結論是困難的,我相信被改編的Ruth Rendell原著推理小說《Live Flesh》具有更多的社會意涵:1970年,獨裁的西班牙街上誕生了一個不知道爸爸是誰的孩子,二十年後的馬德里,新的生命安穩地在雙親的眼皮底下出生,封閉與開放的對比,彷彿在阿莫多瓦的「慾望」下,被賦予了新的所指。所以《顫抖的慾望》的結局究竟能不能稱作圓滿呢?恐怕要看你對於慾望的定義,以及罪惡感允許你自己編怎麼樣的故事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