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0日 星期日

從Every Frame a Painting 看《殺人回憶》





身為一位忠實的Every Frame a Painting訂閱者,每一集的"hi,My name is Tony,and this is Every Frame A Painting"都是一次新的高潮。Tony向來推崇奉俊昊,這次總算在《非常母親》、《末日列車》之後,又替這名韓國導演推出了一集《殺人回憶》,而那是我最愛的電影之一,如果拋開電影文本之於私人經驗的情感面,單就欣賞影像敘事的角度,它甚至可能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


熟知 Tony 的觀眾都知道,他關心的往往是整個畫面的動態表現,對於漫無目的的鏡頭移動則感到相當程度的厭煩,這點在他的黑澤明專題裡便能一覽無遺。他當然也受夠了現代商業電影的無趣剪接,當鏡頭只是一而再地從角色 A 的臉剪到角色 B 的臉,畫面不但失去整體的韻律,也變得只是單純的「對話」,根本不能稱作是「電影」。這次,Tony解釋了幾個《殺人回憶》裡面的鏡頭,提到他最愛的那一場戲 (3:52) ,看得叫我直呼痛快,一時心癢,便筆記了幾點:



1.前景與後景


所謂景深,可以勾勒畫面的遼闊,更能夠點出整個故事的格局,只要你有好的技法,前景與後景的界線甚至可以只是一張毫不起眼的沙發。



在這場戲裡,後景發生的事是不堪的(這讓「那件事」被幽默化了),前景的爭執也終究是毫無交集,事實上,這一場戲的最精妙的就是,包括了界線上的長官,三個層次的景深都在講述不同的事情,但是卻因為這張沙發本身給影響了彼此:前景的爭吵干擾了後景(躁動),也支援了中景(嘔吐),而身為整場戲階級最高的上司,試圖掌握前景與後景的互動,然而這個遲來的「道德勸說」,在整部《殺人回憶》裡,卻只能是失敗告終。意外嗎?也不,畢竟他踩在具有掌權能力的中景之上,卻是戲中第一個醉倒的人。





2.運用所有的物件


奉俊昊幾乎沒有浪費畫面中出現的任何元素,包括一開始模糊於後景之外的清潔人員。這名清潔人員日常般地進行工作,替這場戲帶來了諷刺、以及幽默感,有注意過奉俊昊鏡頭的觀眾,應該不難發現這是他的慣用伎倆。除此之外,兩名無聊的女伴也同樣有意識地隨著鏡頭的移動,替畫面的重心聚焦,就像Tony曾經說過的,一個畫面有越龐大的群體,反而越容易捕捉個體的動態。




嘔吐桶與香蕉最後都被各自敘事,一桌的杯盤狼藉雖然沒有發言,卻也點出了凌亂不堪的警員心理。在這樣嚴謹的鏡頭敘事中,就連衝突發生時酒杯所撞擊出來的聲音也像是畫面的一部分了,如果這部戲交給其他的商業片導演來拍──我們就不點名了──大概只會看到兩名警在各自的鏡頭中怒拍一桌,然後剪接到暴打一陣的畫吧。嗯,看來我也有當無趣導演的潛質。






3.任何一場戲都可以反映故事的核心


Tony在Every Frame a Painting頻道裡,強調的是鏡頭。所以不需要專業的部分,交給我們來辦就好。事實上,這場戲除了無懈可擊的調度,更反映了整個《殺人回憶》的角色衝突。



作為早已被淘汰了的時代代表,朴警官只能在這條已沒有能力跨過的界線背後,用自己的方式「辦事」;上司擁有最高話語權,卻對身前(即將一再發生的慘案)、後(找不到證據的舊案)都無能為力;徐泰潤與朴度是劇中最重要的對比,在爭吵的過程中,也點出了最刺的一個主題:有腦袋的人,就滾回去美國吧,韓國警察,光靠兩條腿就能辦事。




當然, Every Frame a Painting 不需要告訴我們,朴警官的雙腿最後落得什麼下場,不過身為觀眾,我們總是期待更多。譬如每次點進頻道看到那張《一代宗師》的封面,總是想問,啊你老兄的王家衛咧?我們都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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