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1日 星期一

《台中》8½非觀點劇場





還有人能比《中華一番》裡的紹安還糗嗎,他那時是真的負了氣離開菊下樓的。紹安並不像大家以為的那樣年少得志,相反地,他擁有的也只是一顆平凡的野心,獨了眼的少年,總是看得比誰都多,但要說那眼前的陰影之中沒有一絲絲的自負,那就很難了。他也是真有那個能力自負,才得以在黑暗料理界爬上這樣的位置的,雖然文學理論會告訴你,這不過是反英雄旅程中必然的沆瀣一氣而已,你不要太信那一套,那不是巫術,但時常也是網羅。



紹安的野心顯然比黑暗料理界小了太多太多,那眼神中的闇芒更不會是黑暗料理界能夠匹配得上。同樣的故事,在你長大沒多久後也多少讀過,比如《哈利波特》裡,石內卜捏著的最後一張底牌,也不會是佛地魔可以理解的,反派都以為自己把恨字都摸透了,卻總是不必要地欺瞞自己愛的存在;愛與恨從來不是對立的事,紹安太清楚了,所以他終究還是凡人,給他再多的權力,他也永遠不會放下那一盤麻婆豆腐,什麼三重奏的,都只是掩人耳目。



青春年華兜了一圈,阿貝師傅的手掌心怎麼也兜不出來,他很快就弄懂這回事了。有些錯是命,有些錯是選擇,劃在了一起,就成了《告白》裡松隆子那一筆淒厲的粉筆聲,他就是那種會第一個摀起耳朵的學生。所謂成長的破滅,不管你信不信文學理論,都會是文本永恆的命題,連喬伊斯也照寫不誤,《阿拉比》中小男孩拳頭中緊握的熊熊火焰,紹安一點也沒有少,然而小男孩始終會搭上回家的車,紹安是不肯的,他沒有地方回去了。關於他和石內卜幾乎是自我選擇的放逐,除了悲劇性地添增故事的色彩,我們很難找到更好的解釋。或許他們都太器重自己身上的枷鎖,直到得以掙脫的那一天,無論見不見血,也認為自己和死沒有兩樣了。



(同場加映童年七大不可思議之首)


上一次把別人家的店名大剌剌地寫出來的事,顯然是太不妥當了。畢竟誰知道老闆隔沒兩天就找上門來呢,就算在臉書上再怎麼嘻嘻哈哈,也清楚那種沒有收視率的幽默,是什麼也挽回不了的,我先是很孬地把文章給刪了,後來又塗塗改改的,心想不對呀,這不是自己的地盤嗎,但是寫一個部落格,就算再刻意──像我這樣悶騷到爆裂的刻意──,也不可能和現實生活完全抽離的,再誠實的地方,也多少有些顧忌吧,何況上了網的東西,哪裡有寫給自己看的道理呢。



但就算真有對非觀點劇場有興趣的人,看了幾行紹安大概也是嚇跑了吧,而且誰要估狗這間店呢?或者說誰還需要估狗這間店?三千還五千個會員,幾十年了,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也不會想知道。又是無名小站時期就繫在腦海的店,又是我知道遲早會停下來的地方,又是這麼容易達成。上禮拜總算去了,老闆和想像中的完全不同,當你和他聊到星期六的《雙面維若妮卡》只有四個人去看(老司機有沒有氣死不知道,但台中烏影某肯定會開噴的),他會笑呵呵地和你說「喔那片超好看的好不好!大概民國八十幾年我就去看首輪了!」;當你指著書架上的日本文學,和他說你的李永熾版本都是最棒的,他會說「真的!他翻的都超好看的啦!我買很多他翻的版本!」;當你順便提起旁邊周克希版的《追憶似水年華》,他會說「這個真的超好看的好不好!我等他繼續翻超久了!聯經的那版我都看了兩次了!」



根據普魯斯特他弟的說法,如果不是因為摔斷腿或生重病,是很難生出法國時間把《追憶似水年華》讀完的,這麼說起來,讀完兩次的人大概是...好,我們不要再像上次一樣造口業了,對一個怎麼翻都還是困在斯萬家那邊的人而言,老闆那種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口氣已經帥到爆裂了(「超好看的好不好」也成了我近來最爆裂仰慕詞),至於這個劇場到底能租些什麼片呢,其實除了那些必備的法國新浪潮啦,柏格曼啦小津啦希區考克啦,你更急著想看完的那些東西,這裡幾乎是一片不缺。北野武園子溫都是全套,伍迪艾倫和柯恩兄弟也當然也是全套,其實不用太訝異,一個敢自稱八又二分之一的電影窩,本來就不會是那種跟你來半套的地方。



它一直都在,就在台中,也不能再抱怨什麼了。憋了那麼久,該回到阿貝師傅手掌心的,還是要回去的。路過幾次,實在是因為不想拿自己的青春,賭在楚浮高達侯麥這幫人身上,只是回想起來,沒有他們參與的時光,我也已經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就比較好了。過去的事,我們別總是那麼器重。連假的第一天晚上,就泡在小酒和《禁忌的遊戲》裡,恁爸真是太文藝了,槓。



(「為什麼下禮拜帶你們去台南玩一定要排小鮮肉奶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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