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剩下的字都擦掉了。我想談你的事情，但是都換了幾百個字了，也不能讓我繼續將它寫完。你是一個跳舞的人，你在舞裡尋一切你得不到的東西。關於愛，你一直落拍，遲遲不能成步，痴痴地不甘。我說，你應該能跳得再狠一點，別老是在跳同一支舞的時候，又刻意讓我給發現。
我恨你為了美麗讓自己變得和那些人一樣平凡，雖然那不是我們最後沒有成對的原因。我受過傷，也負過人，也到了不能永遠「靜候著你說我別錯用神」的年紀了，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自己不要再這麼喜歡這首歌了。
------就算天空再深 看不出裂痕
眉頭仍聚滿密雲
就算一屋暗燈 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讓這口煙跳昇 我身軀下沉
曾多麼想多麼想貼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沒緣份 我都捉不緊
害怕悲劇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 這麼煩囂城中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
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 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
仍靜候著你說我別錯用神 甚麼我都有預感
然後睜不開兩眼 看命運光臨
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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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菲2015的專輯《敷衍》發行消息曝光時，恰好是我聽王菲聽得最兇的日子。嚴格說起來這張舊輯的集合，應該是來得晚了，但即使再怎麼過時，裡面都收了《玩具》限定的〈暗湧〉，這倒是認識這首歌的一個契機。
馬世芳在一次與林宥嘉的訪談中，提到「林夕應該很喜歡你，才會把〈感同身受〉這樣的詞交到你手中」。林夕的私心是眾所皆知，哪些詞填得他自個傾心，哪些詞又填得流於熟練，聽者看得清楚不過。多半來說，他的粵詞都填得比國語版本要好，張國榮的〈我〉可能是少數反例，而〈暗湧〉則相對符合這個原則。
他有私心，也有裁詞的專業，他知道唱者的模樣落在哪裡。楊丞琳版本的〈暗湧〉，再糟也糟得理所當然，她的嬌甜是不可能扶得起〈暗湧〉的，林夕也不可能將赤裸的國語版本直接搬過去的，於是這樣一個少女版的〈暗湧〉就不可置信地橫生了，雖然相對平庸，但畢竟還是延著那個〈曖昧〉的楊丞琳去寫，林夕已盡可能將災難降到最低。
可能粵語那種隔了一層霧的發音，也將這首歌於我「不可碰」的美麗給彰顯了出來。只怪楊丞琳實在沒意思，畢竟在我心中，〈暗湧〉是連王菲都失了手的。
王菲的〈暗湧〉確實動聽，你能清楚感受到那股哀傷的肌理，無暇地保留了《天空》時期的空靈。她固然唱得好，但聽得越深，卻越覺枯澀，特別是主歌，簡直急促得厲害，幾乎就要壞了這詞裡的含蓄，雖然唱出了王菲式的孤芳自賞，卻也將那份凡人的暗潮洶湧，給無情地拒絕在外。
〈暗湧〉最好的歌者，是黃耀明。而黃耀明唱得最好的一次，給了1998年的拉闊音樂會，這個版本極其珍貴，能在Spotify上發現，莫不是一大驚喜。沒有Spotify的讀者，我另外找了一枚天空上的連結：
點我。
我對於網路上那些對影視明星的憑空杜撰，向來是一笑置之（我們都看過的陳昇與劉若英、周杰倫生命中三個階段、田馥甄與她的地下情人），但是唯獨林夕與黃耀明的那些種種，卻不能不說有些憑據的。其實你如果願意把這個〈暗湧〉的版本聽完，你會理解黃耀明掌心上究竟有沒有痣，卻是一點也不重要，於詞於曲，它已然是超越友誼的存在，只是超越到什麼地步，依然只能是聽者有心而已。
你聽黃耀明3:25那句「然後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唱得多麼纖細，多麼卑微，比較起王菲有意經營的薄如蟬翼，黃耀明則完全放棄了睜開雙眼的意志力，不能碰的美，也成了不可違背的命運了。
在愛情的浪濤中失足的人，為了尋那一眼湧起的密雲，是會等上癮的，一次又一次，就這樣墮落了下去。墮落，正是唯獨黃耀明唱了出來的精隨，因為病態的快樂，所以墮落；正因為墮落，失落也有了美麗的寄託，以及深溺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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