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26日 星期一

《恨情歌》裡真正的情歌—— 陳昇〈四號 No.4〉






我總是期待聽到陳昇那些比較骯髒的歌。即使是陳昇這樣的人,還是有他寫歌上的潔癖,如果你運氣夠好,聽見那些大發玩性或看似有點糊里糊塗的詞,也不要感到意外,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而且他是真瘋的。只是玩性並不一定能全然入歌,入了歌,也不一定就能成局,陳昇向來嚴格對待自己的風流,那些一發就不可收拾的,都不能算是漢子。



《恨情歌》裡符合這樣標準的,分別是〈十七號省道〉和〈四號〉,它們混在十一首不標準的情歌之中,顯得有些突兀,當然它是勢必突兀的,否則情歌就不用恨了,這張專輯的命名本身便已然衝突——慢歌的出現通常是鐵漢展現柔情的最佳時刻,陳昇卻時常拒絕如此,他更偏好把深情埋在不易察覺的地方,譬如你的黑色皮衣,陳昇一直看在眼裡,但他什麼也沒說。


〈四號〉的歌詞「原型」是這樣的:



那天我們從冰封的新街口興沖沖地回家

你坐在街邊沿上流著淚說
朋友我想離開這裡
因為你經常地覺得整個人生是個笑話
而你清楚地知道不想要有著副模樣了
你說你經常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悲傷
就算你將自己套在黑色的皮衣中也一樣地寒
喝多了二鍋頭也不能抵擋住
那來自心底深處的恐懼憂傷
都在心裡呼喊著我要離開
說你再也不能忍受朋友都將離棄的感覺
北方又要飄雪了吧
你說你不想再對自己的生命交出了白卷
而我仍然每天都在這城裡
談著男男女女與性
捏造一堆廢話情歌
北方又要飄雪了吧
你一個人站在我們經常撒野狂嘯的新街路口
我真的想要你知道
我羞愧得想要死去我羞愧得想要死去



最後呈現的英文版本,是China blue的鼓手Dino作的,陳昇將他們在北京寫歌的那段日子記錄下來,交給Dino翻成了英文:




Remember the day we came back from the park.
you stood there, covered with ice crying in the dark,
dried your eyes, turned to me and spoke.
you're running away,felt your whole life is a joke.


You said you often feel so painful, so cold.
even when you hide yourself in the black coat.

All your dreams are empty,you haven't no pride.
so you get drunk every night,
to fight the pain you fear deep inside.
So i cry in my heart for the freedom it .
paints a fantasy for me
through these silly love songs.

On this new street corner, as i stand all alone,
my life's not worth living, turns my heart into stone.


As i lie awake in bed, nightmares haunting me.
break away from these chains,
to escape reality.suicide calls my name,
like it has in the past ;let me sleep on forever,
pray my new dreams will last.



Dino有沒有把陳昇想要講的東西給翻出來,只有陳昇知道。在我看來,這對患難之交無意間,用「對話」促成了一種最好的創作方式。陳昇說他的痛苦、Dino也回應了他的哀傷,透過〈四號〉的契機,Dino和陳昇回到了過去的語境,在那個聽者不能侵入的的語境之中,街上淒厲的雪,竟也無私地落到了我們眼前。也只有陳昇和Dino這樣性格的人,才能毫不矯情地交換「我羞愧得想要死去」以及「Let me sleep on forever」這樣的無聲之言




還沒談到這首歌幾近瘋狂的音樂性,想不到便占去了大半篇幅,〈四號〉的不凡,更來自編曲之中。對於我這樣的聽眾,一首歌的轉折,通常早在預料之內,可〈四號〉的分節卻是切割得毫無徵兆。它非但沒有特定的(實驗/搖滾/抒情)立場,更沒有要試圖回到哪一種氛圍,一切的推進都出乎意料,並且傾向於粉身碎骨的燃燒。一句「suicide calls my name」 ,實在聽得我血賁張,那種感覺我已很難描述,就算把回憶中最接近不羈的自呼喚出來,都不一定足以匹配如此奮不顧身的痛楚。





渾不著意,瀟灑自如。僅僅只是幾個樂句,幾下過門,就銜接了後方奔騰的旋律,陳昇在通俗的《風箏》之後,完成了一支獨步天下的〈四號〉。而《恨情歌》的尾巴還留了一首〈十七號省道〉,或許還能再聊聊它。為數不多的秋夜,得盡量遠離鍵盤才行,想要暢其所言什麼的,都太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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