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來聊聊《Nymphomaniac》本身。或者說它的核心,最後那一分鐘。
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指針還在走動,但這四個小時發生的事,似乎迷離又混亂。在看完又被Lars
von Trier擺了一道的結局之後,多數的人會有那樣的感覺。仰賴著自尊。
「沉醉在你精心打造的符號迷宮中,居然最後被你這樣嘲笑,不過也好,省去抽絲剝繭的時間,和《Antichrist》的互文也不用回去再翻DVD出來了,反正都是屁嘛。」我看了網路上有少數如此被惹毛的類型。
「你不能為了驚世駭俗而驚世駭俗的。」Demi如此回應。
「畫面真的很有美感,但是這個結局就是爛得沒有辦法令人接受。」一位說他愛死了上集設定的朋友說道(而他那「愛」字的吞吐方式簡直花癡到了極點)。
醜惡不過是背景,善美也只是工具,無味也無色,這兩樣東西都不是推動拉氏電影劇情的齒輪,相反的它們統一且純密地在情節的衝突背後運轉著。要比喻起來,猶如冷盤的裝飾,或錯落或玲瓏,再怎麼有致,依然是冷的,而且也只是被擺在那裏而已。要就這樣陷進拉氏電影的美醜對立,就只剩下被當作Seligman嘲笑一途。既然被這樣惡劣的「處理方式」令人難堪,為何不跳脫Seligman,來想想顯而易見的男體、女權主題呢?
我始終認為,這個結局依然是社會性的。一身寬鬆素白的Seligman和已然決斷的Joe,在被切斷的黑畫面中,被剝奪了相互之間的身分與象徵,男與女,慾與無慾。一切公平的鏡頭下,Seligman有意識的說出「但你都和幾百個人上過了」,這裡的意識,是最粗鄙的不公,男體的最終膨脹:當你越把重點放在Seligman假道學的處理、以及Joe開那一槍的表面「不自然」上面,其實就是接受了權力失衡的真正不自然。試想在如此被剝除性別象徵的畫面下,把男體及女體排列組合後,套用在所謂的「但你都和幾百個人上過了」該怎麼看待?是不是只有在男體由Seligman扮演,女體由Joe詮釋的情況下,才換得「原來Seligman就是個虛偽的混帳」的評價?
即使我極力避免言必象徵,但在《Nymphomaniac》如墮煙海的符號迷宮之中,幾乎不能不令人確信,行刑的工具及過程還真得必須如此──讓Joe替手槍上膛。我的最終解讀是這樣的:膨脹至無法消解的惡(父制),唯有被認定有罪體(女性)有權伸張。拉氏一個黑幕,蓋上所有的公與不公,也無盡了千古的的審判。只是消解與審判之間,我們如何選擇?
不論你本身是不是就是拉氏意指的Seligman,我都覺得應該在能在這個刻意到令人髮指的結局中,看到更多的東西,相信我,拉氏想要羞辱觀眾,真的不用花到四小時(即使那真的蠻爽的)。如果你曾經因為Bjork如何在這個交疊著人性的社會中,精準地被安排到死亡一途而感到哀傷,或是看過那支撐著Emily Watson忍住自己隨時要破碎的眼淚,那背後哀絕天地的純真信仰。是不是能多問自己幾次,為什麼?否則哀傷永遠只能是哀傷,天地也大不過眼前所及。《Nymphomaniac》雖然在我看來有一些敘事上的贅冗瑕疵,但絕對夠格我們再三思考。
有意無意,《Nymphomaniac》裡展示自己「全才」地位的拉氏,在這背著極端隱微性質的結局中,都或許帶著部分的自嘲。經歷了美學指向的暴力展演(Antichrist),以及暴力形式的美學展現 (Nymphomaniac),我相信他提出的觀點本質不是疑問,但我就是沒有能力看到一個完滿的句點──又或者說,我可能一直在「願意不認同拉氏」以及「不願意認同拉氏」之間掙扎著。然而他的鏡頭永遠提醒我:正視一切,如果一切是黑的、是混亂的,那就正視這股混沌。而Joe是這麼提醒Seligman的:
“Every time you remove a word from
circulation,
you remove a stone from the democratic foundation.”
所以太宰治那句話還是很難否認的吧。女人,決定自己的命運,往往一個眼神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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