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26日 星期五

《哭聲》── 你接受嗎?



※原文發表於ViewMovie※



為什麼是我的女兒?

巫師日光悠悠地回答鍾久,惡魔也是無知的釣者。是嗎?這個轉換是巧妙的,關於鍾久的問題,其實早在四十年前的《大法師》(The Exorcist)就問過了,當時電影給我們的答案是:惡魔沒有來由地選上你的女兒,就是為了要讓你失去信仰。



無論你喜歡的是哪一種版本,這個問題絕對是切入《哭聲》核心的要點:《大法師》的惡魔操弄了無知,《哭聲》則讓惡魔選擇了無知,前者樹立了一個不可動搖的加害者形象,後者則旨在刻劃受害者的創傷。然而,受害者的問題,最終還是要回歸加害者的身上,就連電影本身也無可避免地被加害者給牽走了,這是惡魔的強大,也是《哭聲》矛盾的地方。




惡魔是誰?

同樣的,觀眾(呃,受害者?)也將問題丟回了(嗯,加害者!)導演身上,身為一名觀眾,有時也不免覺得我們要求的實在太多了:我們一方面希望握有作者已死的詮釋權,又希望作者在死之前能先證明我們是對的。你看羅宏鎮接受採訪時有多誠實啊,韓國巫師、日本人、白衣女子,誰善誰惡,講得一清二楚,觀眾聽得一愣一愣。羅蘭巴特如果活在這個網路世代,恐怕會很不甘心吧。



所以誰善誰惡呢?這個不光光是說開了就不有趣的問題,而是這個有趣的問題根本也不是作者自己就能說開的。好比電影開頭那一段典自《聖經》的引言,神是有骨肉的,你可以用這個套路去理解《哭聲》的結局,然而我會說,真的讓你撞見有骨肉的,也未必就是神。我不是覺得羅宏鎮有任何要批判宗教的意圖(據說他從小就讀聖經,莫怪乎片子裡是各種的引經據典),而是善惡在歷史的洗刷之下,答案已經很難清晰。宗教只是一個借喻,他肯定的是懷疑的價值。所以,請繼續懷疑吧。




誰的哭聲?

導演的訪談在網路上很容易找,我只在意兩個地方:第一是日本人的角色設定,第二是片名何以為《哭聲》。如果我們確立了「日本人」這個敏感的設定並不只是觀眾的疑神疑鬼(無獨有偶,今年韓國另一大片《下女的誘惑》也有相似的背景),那麼《哭聲》毫無疑問的就是一則以怪力亂神包裝的政治寓言。日本人之於谷城,外來者的象徵自然是明顯不過,隨後與韓國巫師勾結成黨,之中的殖民意涵也是不言而喻。偏偏當我們很想往這個方向鑽的時候,導演是這樣說的:「電影的答案非常難找。我更想講的,是受害者之所以為受害者的原因。而這一點是不可知的,這甚至讓我思考人類存在的理由。」



這樣看來,唯一確認的,只有如鬼影般的哭聲,會潛伏在受害者之間揮之不去嗎?那《哭聲》可真是無解的韓國民族悲劇了。而我們應該感到悲哀嗎?倒也未必,這便是《哭聲》之所以必須存在的理由之一。當我們談到韓國電影如何如何,我時常想,韓國是一面這麼精美的鏡子,上面有多少和台灣相似的髒污啊,可他們不避諱擦,也不避諱不擦,竟也在藝術領域上發出了自己的光。說到光,今年十一月的金馬影展也有一道光,那是《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修復上映,小四手上不滅的光。而你願意看嗎?



我由衷希望有這麼一天,小貓王要交給小四的那一卷錄音帶,不會再被擱在垃圾桶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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